更深露重，皇帝啟章殿的燈火依舊一片通明。

“皇上，天色不早了，您要不要去安歇了？”大太監宋寧看著仍然在批閱奏章的皇帝，忍不住出聲提醒。

“哦，什麽時候了？”皇帝放下奏章，揉了揉有些酸意的雙眼，道：“南方水患，北方旱災，這天下，怎麽就沒有太平的時候！朕的國庫，什麽時候可以充盈富足？”

宋寧低著頭，沒有接話。

最近皇帝確實有些心煩，今年南方的水患一直都沒有停過。尤其是現在已然入秋，照理，南方已經應該過了發大水的時候。可是今年的天時卻不同往年，入秋後，南方的秋雨就沒有過停歇的時候。導致南方數郡至今仍有水患。

而北方卻是自從入秋之後，到現在也沒有降下來一滴雨。地裏的泥土全都幹的裂了縫，正值秋收，有些地區甚至顆粒無收。

戶部和工部的折子，還有各地知府上報災情的折子，最近就沒有停過。

皇帝這幾天忙的有些焦頭爛額。宋寧都是看在眼裏的。

只是，再怎麽樣，他也不得不提醒皇帝註意龍體。

雖然說皇帝服用了那個天一聖水，精神狀況很好，可是天天熬夜，鐵打的人也是熬不住的。更何況之前皇帝的身體並不是特別好。

“皇上，賢妃娘娘那邊，還在等您的回應呢！怎麽說？”宋寧看皇帝不說話了，才又再次提醒。

如今賢妃是宮裏炙手可熱的人物，皇帝幾乎每天都要去他的宮裏坐一坐，或者幹脆在她那裏休息。所以今晚賢妃讓他遞個話的時候，他便答應了。

“今日朕哪也不去！朕要去甘泉宮。”皇帝的話，讓宋寧忍不住心裏一震，暗暗自責自己的疏忽大意！

今日，是袁皇後薨逝的日子。皇帝每年的這一晚，都是在甘泉宮度過的。

他往年都是記得的，今年卻居然大意，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！

“是，是！老奴該死，居然忘記了！”他連忙上前給皇帝披上大氅，為皇帝當先引路。

皇帝出了啟章殿，直接往甘泉宮而去。宋寧給心腹徒弟打了個眼色，意思是讓他去回了賢妃。

不一會兒，就有一個小內侍探頭探腦地打探消息。

卻被人一巴掌打在頭上：“不知死活的東西，也不打聽打聽，今天是什麽日子！快點回去，別在這裏點眼！”

“好哥哥，快跟我說道說道，今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賢妃娘娘那裏的差事，我還不好回去回的！娘娘可是從酉時等到現在了。”那小內侍也是個機靈會來事的。

說著就笑嘻嘻地湊過去：“改天我請哥哥喝酒。”

“我看你趁早回去是正經！今天是什麽日子，你師傅沒有跟你說過？今天是袁皇後歸天的日子，這一天，皇上照例是不要人侍寢的！”那人倒還算實誠，把話直接說了出來。

“該死，該死！這個日子我怎麽就忘記了呢？”那小內侍一拍腦袋，也是一臉懊惱。

“那小德子真不是個東西，明明今天他當值，偏偏跟我調個班！我就說他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！完了，我今天要被賢妃娘娘埋怨了！”他說著，快步溜了回去。

“皇上去了甘泉宮？”賢妃坐在紫檀木透雕的梳妝臺前，看著鏡子裏靜心裝飾的自己，忍不住一聲低低的嘲笑。

今天的自己，估計要成為宮裏最大的笑話了吧？

皇上每年的今天，都是會去甘泉宮過夜的。因為這一天，是袁皇後薨逝的日子。皇帝為了紀念她，每年的這一天，都不會讓人侍寢。

這幾乎已經成了宮裏不成文的規矩，十餘年來雷打不動了。

她偏偏今天起了想要試探皇帝的心思。想著憑借自己如今有孕在身，又聖眷優渥，是不是皇帝會為了她改了這個規矩。

誰知道，到底還是碰了一鼻子灰。

袁皇後在皇帝心裏，到底是不同的，也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。

屋子裏沒有一個宮人，賢妃任由眼淚從臉頰上滑落。這一刻，她心裏有悔，也有怨，更多的，是不甘。

此刻她有多狼狽，心裏就有多麽的不甘心。

“皇上果然還是去了甘泉宮？”得知這個消息，如妃心情大好。

“賢妃娘娘的羊肉養生粥，看來是白熬了。”她笑的很是輕松。

對於賢妃今天的試探，其實她也是很關心的。

一早就派了心腹的宮人前去打探消息。如今得了回應，她一顆懸著的心，終於放了下來。

現在賢妃在宮裏地位超然，早就已經不把她這個皇帝昔日的寵妃看在眼裏了。

今天這臉，實在是打的痛快！想她不過是一個嬪位上來的，居然就敢肖想跟袁皇後比肩！

自己當日那般受寵，到了今日，也都是乖乖的在自己宮裏裝鵪鶉。哪裏有她這樣的輕狂！真以為，獻了什麽聖水，皇上就要把她供起來了？

如妃心情愉悅，很大方的賞了回來報信的宮人幾片金葉子。

而紀妃知道了皇帝前往甘泉宮的消息，則是點了點頭，道：“理應如此。袁姐姐去了都快十五年了。皇上還是把她放在心上的，想來她知道了，也該含笑了。”

然後又對著過來看望她的三皇子穆遠凡道：“別管現在外面那些亂七八糟，你只管讀好你的書，練好你的劍。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！”

三皇子穆遠凡看著母妃，收斂了神色道：“是，兒臣謹遵母妃教誨。時候不早了，兒臣告退！”

紀妃拿了一件衣袍，遞給他道：“這件袍子，是我親自動手做的。天氣涼了，早晚記得添衣。”

三皇子接過衣袍，見上面針腳細密勻凈，做工精致，忍不住動容：“多謝母妃！只是現在天時已短，母妃還是要註意休息。不要為了兒臣熬夜傷身。”

紀妃淺笑道：“偶爾做個一件兩件袍子，我還使得。你不用操心我，自去好好用功為是！”

“是！兒臣告退！”三皇子躬身施禮之後，退了出去。

“娘娘，您也太好性子了！連賢妃娘娘都動了心思，您……”三皇子走後，就有她身邊的宮人忍不住小聲嘀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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